Sunday 17 July 2016

当一个志工之前,先当一个「人」


来源:公益交流站  作者:褚士莹(阿北)

(转载请保留来源与作者信息)

38 岁服务中的海外志工:

我是一位正在海外服务的志工,服务性质以小孩及妇女的健康、教育及儿少保护为主。在接触偏乡民众的过程中,常常遇到超过合作单位援助或服务范围的个案, 此时心理会矛盾和挣扎。想请教你之前遇到类以经验时,如何在心理上或行为上克服?

很喜欢管闲事的褚阿北:

你的「客户」是谁?你对「谁」负责?你是否对自己失望?

你的「客户」是自己、案主,还是赞助人?

台湾 NGO 很容易把「客户」对象,设定为拿钱出来的赞助单位,因为传统上我们有着「出钱的就是大爷」这样的想法。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的非营利组织会靠政府标案来维持生存。然而当标来的计划案,跟组织原本要发展的主要方向并不一致时,却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另一方面,NGO 工作者也往往将协助的个案当作「客户」,以至于时常站在案主的立场,跟自己的组织起冲突。比如说,一位 NGO 同事曾经派驻泰北,组织的设定是协助华裔子女后代的华文教育,但实际派驻在现场工作 2 年后,他非常确定当地真正需要帮助的弱势族群并不是华裔,而是当地的其他少数民族,在没有办法说服组织改变方向的情况下,他虽然为了生计还留在组织,但决定自己向其他国际 NGO 递募款企画案,来筹募这个部分的资金。
过了几年,这位同事觉得自己跟组织的理念越来越远,组织的董事会对于几乎完全脱离掌握的计划,也产生许多疑虑,于是他索性离职,以自己的能力所及,建立了一个小型的教育机构,自然而然放下原本的华裔元素,将实际的管理跟运作,交给当地社区直接负责,自己单纯转为募款人的角色。
这个时候开始,他承诺的对象变成了「自己」
回想八仙乐园事件后,台湾社会医病关系剑拔弩张,伤者家属出于对家人的爱,将压力加诸在医疗人员身上,对医疗人员的每个小细节都用放大镜检视,甚至在换药或病情解释时,像搜证般的录像录音,这些行为都让医护人员身心俱疲,救人不成还会被告,这种仇医的态度会不会以后没有医护人员敢帮助病人?
这个问题的答案,并不是掌握在卫福部的官员手中,而是这个第一线的医护人员,设定的客户究竟是伤者、伤者的家属,还是自己。
所以不只是海外志工,从事任何一份专业工作,你设定承诺的对象(客户)是谁,就决定了你的立场。

《麻醉风暴》是近年来最写实反映台湾医病乱象的电视剧/图片取自《麻醉风暴》剧照

你是对社会失望,还是对自己失望?

我在缅甸的教育计划中,碰到过一个棘手的状况。
有一个 NGO 指定赞助我们支持的学校治疗学童的头虱,但实际上一点帮助都没有,因为就算治好了,住在同一个屋子、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家人也有头虱,却没有受到治疗,无论投多少药,还是会不断重复感染。但因为这个教育性质的 NGO 宣称他们的赞助人不会允诺他们以「家庭」为单位仅行治疗,只能以「学校」为单位,否则会「超出业务范围」,所以这个原本善意的计划,就完全流于形式。
换成是你,你会怎么办?
我想起一个在美国的医生朋友告诉过我,他在印第安部落当巡回医师时遇到的状况。
「当时有个小男孩得了C 型肝炎,不符合一般会罹患 C 型肝炎的年龄,我就合理怀疑是不是有可能这孩子遭到性侵,因此开始去进行家访,发现这个孩子住在状况很不好的货柜屋里,父亲是艾滋病带原者,我因此向州政府社会局申请调查。作为一个医生我不需要做这件事情,但作为一个人,这是我应该要做的。
说这个故事的,是我的好朋友小杰医师,一个在阿根廷长大的台裔美国医生。虽然我不是医生,但是我想我完全理解他说的。
今天我的专业工作范围是缅甸的 NGO 工作者,但是如果我在台湾知道有菲律宾渔工需要帮助,我绝对无法原谅自己说出「很抱歉,这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」这种话。
因为我们之所以选择一份工作,其实不是对雇主做出承诺,而是对自己做出承诺。一个真正的专业 NGO 工作者,遇到社会需要自己的时候却不愿意出手,其实不是对社会失望,而是对自己失望。
如果无法做出这样的承诺,你可能没有真的那么在乎你在做的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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